塑造论哲学视野中的生态观研究
张梅1,张立成2
(1,济南大学 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2,济南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 山东 济南250022)
自人类产生以来,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就成为一个人们必须面对、而又难获其解的难题。新技术革命使人类拥有了向自然挑战的能力,生产力的飞速发展带来了社会经济的繁荣,但同时也带来了对生态环境的巨大破坏。人类所到之处,留下的常常是肆意的开发痕迹:森林减少、水土流失、土壤沙化、资源枯竭、环境污染、生物死亡……等一系列全球性问题。现在,人类正在经受着过度开发自然所带来的苦果:能源短缺、气候异常、自然灾害频繁,人类的生存日益受到威胁。目前,人类赖以安心立命的地球已经不堪重负,频发的生态灾难已经向人类发出了严重警告。地球是人类生存的家园,对自然的破坏就意味着将自己推向自我毁灭的深渊。这一切不能不使人们反思自己对自然界所施加的影响是否正确,由此,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成为重大的时代性课题。
由此可见,环境问题其实已经超出了技术的层面,而日益上升到哲学思考的高度,我们不得不重新提出这样的哲学问题:我们应当如何人类在自然界中的位置?我们应当如何生活?近代以来的西方文化观和价值观,是以“人是自然的主人”为出发点的。按照这种观点,自然界是为人服务的,人们所追求的主要是如何使自然界去合乎人的需要、目的和特性,如何使改造、征服和战胜自然的力量得到增强和提高。面对一系列的生态问题,人们总是乐观地认为,科学技术的进一步发展能够解决由它自己带来的种种生态和环境问题,所以,对于科学技术而言,不是放弃,而是要进一步发展。但我们通过仔细分析就可以发现,在这种看法的背后,实际上隐含着一种人类中心主义的自大心态。因为从科学技术中寻找补救的办法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幻境,问题不是出在科学技术方面,而是处在利用科学技术的人的上面,把环境问题交给科学技术专家并不意味着他们的决策是客观中立的,这些决策只是体现了专家们的观点。一味依赖科学技术而不求助于伦理学和哲学,新问题仍旧会出现。因此,那种盲目的乐观主义不过是一种浪漫的逃避而已。
那么,如何看待人和自然的关系,从而避免生态问题的进一步恶化呢?面对这一问题,哲学家们从不同的进路作了深刻的思考,得出了许多有益的见解。在这里,我们仅从塑造论哲学在视角探讨如何调整人与自然的关系。
塑造论哲学“我塑故我塑与我塑之物和我在”以及“塑我故我和塑我之物在”的原理,我们看到,塑造论哲学首先强调的是:人和自然是一个相互作用的系统的整体,我们无法将人类从自然中分离出来。
首先,人是自然的一部分,自然界是人类生存和发展的基础。人类来源于自然界,是自然界发展到一定历史阶段的产物,是自然界的组成部分。自然界是人的无机身体。实际上,无论是从人的直接的生活资料而言,还是从人的生命活动的材料、对象和工具而言,自然界都是人的无机的身体。人靠自然界来生活,人类必须从自然界中获得物质和能量才能够生存和进一步发展,人作为一种生命有机体,其生存和发展的一切物质资料都直接或者间接的源于自然界,人在肉体上只有靠这些自然产品才能生活,不管这些产品是以食物、燃料、衣着的形式还是以住房等等的形式表现出来。
其此,人与自然是相互作用的。自然界还为人类的劳动提供对象和资料人类对自然界的塑造必须以自然界的物质存在为前提,而塑造的结果,无论是人化自然还是人工自然,就作为一种客观的存在对自然界的存在状态产生积极的或消极的影响,并反作用于人类。这说明,人能够按照内在尺度来改造自然,但这同时,也会引起自然界对人自身的反作用。首先表现在人在改造自然的同时,也改造着自己。“人作为一种自然力与自然物质相对立。为了在对自身生活有用的形式上占有自然物质,人就使他身上的自然力———臂和腿、头和手运动起来。当他通过这种运动作用于他身外的自然并改变自然时,也就同时改变他自身的自然。”
随着生产力水平的提高人类认识自然、改造自然的能力不断增强,现在的自然已经不是原来意义上的自然,而是到处都留下了人的意志印记的自然,即人化了的自然。“人化自然”表明人与自人类与自然一定层次上的某种联系尚未把握住的情况下,改造自然,其结果要么自然内部的平衡被破坏,要么人类社会的平衡被破坏,要么人与自然的关系被破坏,因而受自然的报复也就在所难免。
生态保护的关键是调整人与自然关系,按照塑造论哲学的观点,必须从两个方面来理解人和自然。第一,从“我塑之物和我在”的观点看,自然是为人而存在的。没有自然界,人就不成其为人,同样也不可能确证为人,最终也不可能实现对人的必然性的追问。就是说,自然的存在和发展直接以人为目的。这体现在,自然界不仅经过长期的演化发展产生了人,自从人类产生以后,自然就不再能以完全纯粹的形态出现了,而是打上了“人的印记”,成为“人化的自然界”。也就是说,现实自然的本质是一种“人化自然”,人化自然是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的结果。在这个意义上,自然界的存在和发展直接地就是以人的生存和发展为目的,离开了人,自然的存在也就失去了意义,“人化自然”的存在是人的本质力量外化的结果,也是人的必然性在自然界中的确证。正如塑造论所说,真正现实的人是存在于人有意识塑造的,“塑造之物”既确证着人使其直观自身,也使人“能动地现实地复现自己”而成为真正的人。第二,从“我和塑我之物在”可以表明人也应为自然而存在。因此,在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中,要把自然看作和人一样是有尊严和价值的存在,作为现实的自我确证的人,在物化过程中得到扩展并受着自然的制约。因此,人类在改造自然,向自然索取的同时要尊重自然规律,接受自然规律所制约。自然本身同人类自身一样拥有神圣不可侵犯的权利和内在价值,因此人类必须从人的尊严和价值出发去理解和对待自然,这里的自然包括由人自身的自然和外部自然构成的自然整体。无论何时,人类都不要把自己看作是自然界的主人,而是将自己看作是自然的朋友和看护者。因为整个人类史不过是人作为自然存在物而展开自身自然力的过程,是“人的实现了的自然主义”,人的劳动力“不过是一种自然力的表现”。而人的生产活动则充分体现了人的主观能动性和创造性,并深深地作用于自然界,“只有人才给自然界打上自己的印记”。自然依赖于人而存在和发展,这并不是说自然离开了人类就不能存在,而是说自然依靠人类的理性与智慧而获得自身无限的丰富性。因为只有人类的存在,自然物的存在才获得了价值与意义,自然的本质及其蕴涵的规律和奥秘才得到了理解
塑造论的上述观点在许多方面与中国古代的哲学思想是一致的,中国传统的哲学强调的是个人的内在修养,注重社会内部人与人之间伦理道德关系的建构,对于自然界则始终怀着一颗敬畏之心,希望通过顺应自然以达“天人合一”之境界。所谓“天人合一”的含义主要有如下几点:第一,“天地之大德曰生”,世间万事万物都由天地所生。第二,人应将天地之德化为己之德,或者说内化为己之德。第三,人靠自己的心性与天地交流,与天地贯通,“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中国传统哲学从“天人合一”思想中发展出 “人亦物也”的哲学观,它认为人与自然本来就是统一、不可分割地联系着的。因此,在对待人与自然的关系的问题上,中国传统哲学采取的是要以物观物,而不要以我观物的态度,从庄子“天地与我同生,万物与我齐一”的哲学观念中,我们可以体味出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优美安详的原始境遇。“天人合一”的观念的产生不是源于理性,而是先哲们对宇宙、社会和人之间关系的体验和感悟。而人的理性权威的树立则是由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转变的重要标志,没有人的理性,神圣社会就不会消失,世俗社会也不会建立起来。它们分别是从不同的侧面来看待世界的,应该将上述两者结合起来考虑,那就是说,以理性的思考来接受“天人合一”的观念。如果说当初萌发“天人合一”的观念是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模糊的体验,那今天就应该以理性精神重新阐释“天人合一”的观念。
中国传统哲学思想启示我们,只有在自然塑造人和人塑造自然中让“灵性”贯通于其中,才能使人与自然相辅相成。这才不至于把人这个有机体与大自然隔断,才能在塑造中使人这个有机体扩大,在息息相通中使自然成为属人的,使人成为属自然的。在这里,所谓的“灵性”指的是理性,人的理性能够按照客观自然规律的科学态度来认识和处理与自然的关系。事实上,我们已经从自然的报复中逐渐学会了如何正确地理解自然规律,学会认识我们对自然规律的干涉所引起的比较近或比较远的影响,特别从本世纪自然科学的利用中,我们愈来愈认识到,甚至我们最普通的生产行为也会对自然产生比较远的影响。
从这里我们也找到了从根本上实现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实践方向,即实现人类同自然的和解以及人同人自身的和解。人类的历史活动包括两方面的关系:人与自然的关系和人与人的关系。自然界是人类存在和发展的基础,人与自然的关系是人与人的关系的基础。只有当人与自然的发展关系处于协调有序的状态时,才可能达到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和谐相处和发展。但这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是人与人的关系,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对关系更值得我们关注,因为人与自然的关系最终受制于人与人的关系,正如塑造论哲学所指出的,科学技术的进步以及它的运用所产生的所有消极后果,都受人的目的和行为的制约,与具体的社会关系密切相关。因此,当我们思考如何解决全球性问题时,必然与相应的社会体制和社会制度联系起来。人与自然之间的矛盾的解决有赖于调整和变革人们的社会关系,就是说,讨论人与自然的问题就一定要谈到人与社会的问题。人和自然的关系是在社会中发生和展开的,只有在社会中,自然界才成为联系人与人的关系的纽带,才是人的现实生活的要素。不同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决定了生产目的和生产模式的区别,并最终决定了技术发展模式的不同,这一切都会对人与自然的关系起着深刻的影响和制约作用。
目前,中国还只是处于现代化的初始阶段,正需要大力发展科学技术来提升我国的生产力水平,努力建设文明的现代化国家。既要实现现代化,又要保护好生态环境,那么该如何看待科学技术的发展所带来的消极影响呢?发展科技推动经济发展与维护生态平衡是相冲突的吗?按照塑造论哲学的理解,满足个性发展的社会与大自然不应当是相悖的,而应当是相辅相成的。问题的关键在于,我们应如何调节好、处理好科技与生产力发展和维护生态平衡的关系?如何既大力发展科学技术又避免过度技术化对环境的破坏?如何在生产力高度发展的基础上达到现代意义上的全新的“天人合一”或人与自然的高度和谐?相对于西方发达国家而言,中国更应该把发展科技放在生产力发展的首位,同时,又要具有强烈的生态意识,慎重对待环境问题。具体地说,我们应该以维护生态平衡为基础和前提,以推进科技、发展生产力为主导和方向。我们要在维护好生态平衡的基础上求发展,在科技与生产力的高度发展中更好地维护生态平衡。这就要求我们要把理性精神与中国传统思想中尊重自然的观念结合起来,以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理念去合理地利用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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